今天是清明节,我的老乡蒋中正先生,40年前的这一天去世,至今刚好40周年。
40 年的光阴,将我从一个半大孩子带入中年。对蒋先生的认识,也发生了根本的颠覆。
我们这代人小时候,对他的认识,用两个成语概括,那就是:无恶不作,罪该万死。多年过去之后,才发现,对一个人的评价,根本无法用一两句话解释清楚。
每一代人都无法回避他本身所处的时代带来的局限。蒋先生所处的中国,正刚从形式上结束封建转入共和,实际上,仍然是外国列强横行,国内军阀割据,国家积贫积弱的时代,他从东南一隅偏远小镇的愣头小伙,经过奋斗,成为中国当时无可替代的领袖,随之又在两党捉对厮杀中,退守台湾,终其一生。其一路的行程,既不可避免在带着封建的影子,又有着强权的特征,鲜血和生命的凋零,随着其一路而行。中国有句老话,成王败寇。失败者,是没有办法不被人称匪的。
其实我们回头看中国的这一段历史,捉对厮杀的各方,其目标无不宏伟也,其口号无不亲民也,其手段也无不残忍也。为中国老百姓服务,是无论哪个方面都不得不戴在头上的帽子。仔细分析起来,所作所为,其实都半斤八两。谁也不比谁高尚,谁也不比谁低微。
作为一个老乡,时间久了,更愿意将蒋先生作为一个普通人看待。他比我爷爷年长几岁,应该是同一代人。我爷爷也是在那一年去世的。这些年,随着互联网的普及,有机会看到他当年的视频资料,其音容笑貌,讲话时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苍老声音,老是让我联想起我小时候见过的爷爷。
今年1月,在台湾访问,有幸到他的住所士林官邸参观。那个地方不让拍照录像,所以只能专心听解说员解说。因为我们是蒋先生家乡人的缘故,官邸的管家特意请了一位老太太替我们讲解。说实在的,在台湾的一个星期行程中,就只有在士林官邸看到的情景,给我的触动最大。在他的卧室,看到他在1975年清明节那天去世时睡的那张床,我万分感慨。看到宋美龄画的一张酷似家乡山水的画中,蒋先生题写的落款中,有“不肖瑞元”一词,我不禁潸然泪下。人越是上了年纪,越是思念家乡,在他晚年的时候,眼看回乡无望,我不知道强烈的思乡之情和对自己无能的谴责,会如何折磨着他虚弱的身心……
那天参观时,我大概是同行同伴中听解说听得最仔细的一个。我仿佛看到,半个多世纪前叱诧风云的那么一个人,百年后无奈地在这不大的屋和廊间徘徊的影子。历史是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,再大的恩怨,最后都会消散于时空,不朽的是高山谷底,江河湖泊。回顾历史,只有那么几个孤独的身影,在实实在在的空间中若隐若现,无论你注意还是不注意,他们曾经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