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说烟花爆竹

　
　　元宵节傍晚，雨歇。晚饭后散步，一个小时内，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，伴着我走完全程。
　　
　　春节至元宵，集中燃放烟花爆竹，已经是第三次了。第一次当然是过年那两天，铺天盖地。初三、四才歇了两天。初五那天零点一过，又炮声大作，在网上向人打听，敢情那天是财神菩萨生日，都鸣炮迎财神呢。再就是元宵节了，好在元宵节的炮声集中在傍晚这段时间，临近子夜时分，还有一些零星的响声。
　　
　　散步的时候想，人们为什么要放烟花爆竹？思量起来，这个问题还挺复杂。最早的时候，应该是因为它会发出那么一个巨响，能起到镇妖避邪的功效吧。单说过年这事，传说中的“年”是一种怪兽，它一来，树木淍敝，百草不生，它一过，万物生长，鲜花遍地。因此，人们要用爆竹轰着“年”快点过去，这就产生了过年放爆竹的习俗。到后来，过年成了人人盼望的美好日子，放爆竹就不再是为了驱赶“年”，而是为了庆祝节日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。
　　
　　既然爆竹成了庆祝的方式，那么所有值得庆祝的场合都可以用。春节是大节，用得最多。元宵节本来在这里不太流行，这两年人们富了闲了，也放。个人结婚、过生日，同样值得庆祝，也得放。这样，爆竹的声音就一年到头都能听到了。
　　
　　爆竹声也是宣言书。清明子女上坟祭拜祖先要放，大概是告诉先祖，孩子们来过了；办丧事要放，大概是说，我来了，肃静回避！单位庆典，商店新开，得广而告之，更应该放。——我发现，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或者希望人聚集的时候，都要放爆竹。过去乡间有两个村发生矛盾，村民相约，以爆竹为号：爆竹一响，青壮年全副武装在村头集合，向对方进攻。这时候，爆竹又成了号令了。
　　
　　中国人发明了火药，第一个用处是做了爆竹，后来还利用火药制造出了烟花。因此，拿烟花补充、代替爆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烟花爆竹一块儿放，不但有声，而且有色，好听好看，不亦快哉！过去中国人普遍穷，烟花只有公家放得起。1980年代中期，有一年的中秋节，听说杭州市政府要在西湖开烟花晚会，杭州人倾城而出，西湖边凡是能立足的地方都密密麻麻的插满了人，一夜之后，生生把绿化带上坚硬的剑兰叶揉成了软答答的“皮革”，而因为人太多，那天的焰火晚会终究没看成——政府怕出事，不放了。1999年国庆，奉化市政府也组织燃放过一次烟花，那个场面，比起现在的春节，差远了。现在放烟花爆竹的主力军是私人，一个春节，有钱人家，放掉几千几万，早不是什么新闻了。烟花的档次，绝对抵得过专业的礼花。大年三十晚上，满城尽戴五彩色，场面壮观得联合国部队轰炸伊拉克可能都比不上。
　　
　　爆竹烟火的最高级别，可能就是礼炮了，听说国礼上用的礼炮一般是19响、21响，咱开国大典的时候是28响，啥原因？主席说不为什么！28就是28！现在不单是国礼鸣礼炮，小庆典也用上了。我都见过不止一次。
　

　　
　　烟火爆竹燃放起来好听好看，却不全是好事。第一个是极容易引起火灾。1985年我上大学时，过完春节回学校，头一回听说放烟花爆竹烧掉了好多人家。后来就经常可以眼见了。每年清明上坟季节，总要烧掉若干个山头，我都上山救过好多次。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，是消防队员最难熬的时候。好多年前，在惠政桥东头，孩子放烟火的时候，从商店的铁栅栏中窜进去一个烟火，硬是把整个商场烧得精光。
　

　　
　　烟花爆竹是微型炸弹，放得不好，还要伤人。今天在网上看到一张照片，说是有人拿香烟点爆竹，点完后把烟扔了，把爆竹叼嘴里，结果嘴巴给炸得一塌糊涂。这张照片真假难辨，不过差不多的事情事肯定很多。我老家的前老年协会会长，10多年前有一次跟我握手，发现他手指头掉了好几截，问他原因，说是为村里一户人家办事，放爆竹的时候，爆竹在手里炸了，炸断了好几根手指。医院医生说每个大年三十晚，没有出现因燃放烟花爆竹伤人而来医院急诊的情况，是不可想象的。

　　烟花爆竹这东西，大家都放的时候放，效果不错，比方说大年三十的半夜时候，放的听的看的都兴奋，都感慨。可在不该放的时候放，那就讨人嫌了。本地迷信，过生日要拜菩萨，时间在是大清早，这时候人家睡得好好的，你一个巨响，菩萨有没有听到有没有请到不知道，四邻八居反正全你让吵醒了，这不是讨人暗地里诅咒？真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想的。有时候，碰到孩子第二天要上学，或者参加重要的考试，半夜听到周围燃放烟花爆竹吵了，操起菜刀找人拚命的心都有。
　　
　　为了减少负面影响，1990年代中期，中国有好多城市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，然而这个禁令若干年后宣告完全失败。现在还有哪个地方不在大年三十晚上放烟花爆竹的？往浅了说，中国人都喜欢热闹；往深了说，国人都好大喜功，这个特性跟烟花爆竹非常吻合。不管大事小事，噼里啪啦一响，面子有了，里子也有了。殊不知，这事是自己花了钱，让别人听了响开了眼，有时候不看时间地点场合乱放，还得招骂，说傻，也傻到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