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在现场的风险

　　年岁渐老，体力渐减，日常动作也渐成负担，一天到晚都想着怎么偷懒。这不，有感于每天蹲下穿鞋换鞋系鞋带是个累事，前不久，买了一个超大加长的鞋拔子。这个玩意儿有60公分长，树脂材质，仿木设计，长得跟棒球棍差不多。
　
　　这商品打的广告，号称穿鞋不弯腰，我觉得有点言过其实，腰还是稍微得弯一下的，但倒是真的不需要蹲下或坐下。将前脚掌伸进鞋子，拿它插在鞋后方，脚后跟顺着它一踩，脚就进去了，确实方便省力。我在经常起居的两所房子中分别放了一个。城里的家中放到一楼窗台，溪口的家中放到鞋柜边的墙角，以方便存取。
　

　
　　可能是这玩意儿长得过于奇特过于庞大，起初家人们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。因此，经常被他们当作趁手的工具被临时征作它用，比方挂晾一些东西，或者物品掉落阳台或掉进夹缝时，拿它捞一下或拨一下。临时任务完成后，家人们又老是忘了将它归位，因此，经常在我要用的时候找不着它。
　
　　昨天要出门，想换一双稍微新一点的出客鞋子。新鞋子有点紧脚，需要拿它拔一下脚后跟，结果，我又找不着它了。岳母和妻都说没见过，也没拿过，不知道放哪了。我说你们不会将它当烧火棍烧了吧？
　
　　今天早上，听岳母跟妻说，那个鞋拔在二楼房间被她发现了。我悄悄跟妻说，岳母拿这个到楼上去干什么？妻说岳母讲不是她拿上去的，她没印象。接着。妻说自己好像也没拿过。又说，对了，可能是妹妹拿上去的，她可能拿这个去晾挂东西了。
　
　　妻妹前段时间在咱家住过，十多天前，去国外陪女儿了。
　
　　我轻叹一口气，说：唉，把责任推给不在场的，是最保险的选择。
　
　　妻不解，问何意？
　
　　我说，给你讲个故事：很久以前，曾听老同事说，当年反右时，每个单位都需要评出右派来。某单位召集全体人员开会，让大家评选谁应该成为单位的右派。大家在会场坐定，都屏着气，你看我，我看你，谁也不说话不表态。坐了很长时间，其中一位感觉尿急，也可能想去外面透口气，出去了。等他回来，主持人宣布，经大家讨论后，一致同意，刚才出去小解的那个同事被评为本单位的右派。从此，此人命运开始转向……
　
　　我对妻说，你也这样，把鞋拔的事推给不在场的妹妹，此事最保险，反正我又不会去求证。
　
　　妻听了，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。
　
　　我说你别笑，我也亲历过一回：多年前，有一回出境考察，领队召集全体队员开会商量具体事宜，安排工作分工。其中一项很重要的事是集中保管队员们的护照。大家都知道，出门在外护照有多重要。承担了这事，意味着不能随意行动，还得格外小心，要防偷防抢防丢，虽说任务不重，但精神压力甚大。那天开会时，有位队员因工作安排撞车没来，参加会议的全体队员一致推选那位未在场的队员负责保管护照。事后，他当然只好接受。说来也巧，出境后的第一天，这位队员就在一条大街上走丢了，急得大家不顾当年手机的国际漫游费奇贵，赶紧打电话呼叫他。他归队时，一脸紧张。那次出行，这位队员的一个包就一直背在肩头，包的位置永远在身体的前方……
　
　　妻听了，又是一阵笑。
　
　　我说，这种事情很多，有些甚至将某些犯奸作科的事推给已经去世的，那叫死无对证，更保险。
　
　　所以，我说，好多事情，你得在场。不在场，可能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你。
　
　　这回，妻不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