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处是空村

　　昔日同事借我一套《剡源乡志》，这套民国早期刊印的地方志书，说的都是我家乡周边的事情。想要看这书，想了好久了，这回得来却全不费功夫。化了点时间草草看了一遍，分外亲切，也感慨良多。其中有一个特别深刻的印象是，在志书中记载的许多村落，已经不见踪影了。
　　
　　这十年中，我差不多都在乡下转悠。已经眼看着不少村落，从我的眼皮底下彻底消失，这其中，有一些是自然消失的，有一些是人为消灭的。去年，有一次，经过一个山谷，看到路边的一个亭子里，霍然搁着几具棺材，触目惊心。心想这是谁哪，竟然将这禁用品搬这荒山野岭藏起来了？回家查地图，却发现这里原来是一个村，前两年整村迁移了，这些棺材估计是现在用不上了，村里人留下的。而过去曾经住过人的地方，现在全成了花木地——不敢想象啊，一个村的消失，原来可了无踪迹。
　　
　　横山水库进山的公路边，坐落着好几个小村。两年前，听说要拆了，我赶紧去采风。去年，它偿果然就被拆了。上个月再去寻找，对着我两年前拍的照片，有几个地方，竟然对不上。看，这么快，它们就差不多从我的记忆中完全抹去了。
　　
　　这一个月里，三上大雷山。大雷山奉化中部的一座名山，范围广，资源丰富，过去围绕着这山，分布着好几个乡镇。山下山下，村落星罗棋布。这一个月里，走访的六畈田村，碰到一个人，箭竹林村，碰到一个人。有的自然村落，房屋三五排，庭院两三个，可转遍全村，非但没有看到一个人，连条狗也碰不到，显得死气沉沉，荒凉颓废。
　　
　　可以说，空村是现在边远乡村的一个普遍迹像了。看着老志书上面的那些形形色色让人浮想联翩的地名，对照着看到的荒凉迹象，心里有时候感到很悲凉。中国人是很重视根文化的民族。可现如今，是什么让老百姓们义无反顾地抛弃故土，一窝峰地跑到城里去了呢？
　　
　　现在这社会，每隔十来年，人总想着要换房子，住新居。这两年开发的新楼盘，均高耸入云，住在这样的高楼里，人都沾不着地气，感觉人就是飘啊飘的。有时候想着，住在自己隔壁邻居，都不知道姓啥名啥，真有住在闹市无人问的味道。我们这代人，好歹还有个老家，对儿时的山山水水，有刻骨铭心印象。老家多少还有一间半院旧居，人虽然在空中飘着，但总还有根绳子系在故土上。我们的下一代呢？那些连老家的村落也消失了的呢？
　　
　　
　　没有一个人的村庄。
　
　　簇新的房子也没有人居住。
　
　　谁能看得出，前面的这片花木地，曾经是个村落？
　
　　两年之差，一个村落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