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理落差——小镇日子(8)

　　没去上班前，真想象不出，这个单位这么空闲。上了一段时间班后，感觉出来了。
　
　　单位7个人，站长住在附近村子里，在单位里有一个固定的办公室。他平日迟来早归，除了布置些工作，主持不多的一些会议，签几张发票，没有什么大事。一个年纪稍大点的，已经有了孩子，也住在镇上。一个比我们早来的，单位给他在镇上租了一间房子。还有一位刚刚结婚，住在老婆单位的房子里。这三位在单位没有专门的办公室，来了之后要不在我们的办公室兼寝室里聊天，要不就在小厅里看报纸。我们驻单位的三个小年轻，平时也跟他们一样，不是在小厅聊天，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看报、听录音机。
　
　　农技站的工作是农业技术推广，主要形式是下乡。跟着老同志们下了几回乡，不是到乡镇的农科站听听，就是到联系的农户家里看看，不用干什么事。七个人，我是指定下来专业负责植保的，有一位是负责兽医的，其他五个都是管种植业的，不分什么专业，也没包乡联村，上面要情况了，到下面转一转，再自己估摸一下，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。要说农业是糊涂帐，很现实。
　
　　我的工作是他们之中最专业的。按照县里业务单位的要求，搞植保的，常规观测都是从春天天气转暖后开始，查虫情病情，不管刮风下雨，五天一查，雷打不动。我的观测点是在离单位四五里的汪家，每次我都和一起分配来的年轻同事一道骑车前往，我的自行车书包架上夹着个白瓷盘，在单位门口的石蛋路上开始哐哐的响起，一路响着来到地头，很是一番风景。三个月过去后，我们的脸和手脚都晒黑了，每次回来，浑身上下往往汗水夹着泥水，那个时候有句顺口溜，描绘我们的样子，很是形象：“远看像是要饭的，近看像是烧炭的，一问原来是农技站的。”
　
　　尽管我的工作比较实，但空闲时间还是比较多。跟他们下乡，上午办事情，中午吃了饭后，他们经常就在农家打起麻将，直到临近晚饭时分才结束。我天生讨厌这个，呆呆的看过几次后，往往他们一开始上桌，我就独自骑车回来了。我觉得他们纯粹是浪费时间，可是回到单位，又没啥事情干，百无聊赖，我的第一个迷惘期就在这个时候开始出现。
　
　　在毕业前一年实习的时候，我已经熟悉了基层农业科技工作的情况。那次实习的平湖县正承担着一个水稻病虫害综合防治的课题，差不多天天都到试验点去，事情虽然不多，但还是有事干。而在这里就不同了，没有啥硬任务，也基本上没有人来管。有一次，分配到林特站的一个同学来向我借显微镜，我翻遍了站里的每个角落，总算找到了一台显微镜和几根试管，一看，显微镜的镜头已经发霉，试管也积满了灰尘，根本无法使用。我唯一可用的的设备是一个白瓷盘。当初在学校时想象的，参加工作以后，要在一线做点成绩啥的目标，看样子是完全不可能实现了。
　
　　没事情好做，在学校里养成的闲一天心里就空落落的习惯却越来越强烈。想在晚上看点书，朋友却一天天多起来，这些朋友多是这两年毕业后分配在附近的一些同学，同学带朋友，朋友带朋友，闲坐聊天占去了一大半的工作和休息时间，每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总想着，老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。
　
　　这样心理状况，一直持续到我1989年3月离开尚田。

　
　　（题头图：我经常去观察虫情病情的汪家，2006年我去了一趟，没看到一个面熟或认识的人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