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回尊严——小镇日子(6)

　　80年代的大学生，在报纸上被誉为“天之骄子”，可在实际生活中，人们却并不一定这样看。
　
　　在这个单位，我是唯一的大学生，大学生的工资起点比较高，除了老站长每月基本工资有90多元外，其余几个比我早毕业三四年甚至六七年的中专生，工资都还没有我高。一参加工作就成了单位里工资第二高的人，这不免让他们感到不平，对我的言谈举止就有点酸溜溜的味道。再加上十多年前一部电影中农大教授“马尾巴的功能”留下来的遗毒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得了个外号“太学生”。别小看这比大多出来的一点，刚刚经历过批孔运动中的人们都听得出别样的意味，这是很有一些贬意在里头的。
　
　　刚刚参加工作的几天里，我整天跟着老同志下乡，尽量少说少做，看他们谈业余、闲聊、喝酒、打牌。不过没几天，我就基本知道基层工作人员的业务能力了。说老实话，如果不碰到啥大事难事，一般中学生去培训半年一年，或者稍微有点文化的老农结合实际经验看点专业书，完全能适合基层农技站的工作。
　
　　8月17日，老同志带我下乡。这次下乡的主要任务是调查早稻稻瘟病的情况。一位老同志自己跳到稻田里观察病情报数据，叫我拿个本子记，其他的在田头站着看。我看了一下整块田的情况，发现没有他报出来的那么严重。于是小心翼翼地跟他说：“我看这好象都不大像稻瘟病的症状啊。”他一听，马上从田里跳了上来，说：你说不像就不是，前面的数字全部作废。我的天，原来他是似是而非的瞎蒙啊！他随后又说，以后植保方面的事情，你说了算。他是站长以后第二个老资格的老同志，他一说，基本上就奠定我在单位里的技术地位了。
　
　　9月23日上午发生日偏食。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，那天晴空万里，太阳非常的好。日食发生在上午，根据报纸上预告的时间，大家纷纷到院子里抬着望太阳，可太阳太猛，根本看不了。于是，有的找来了墨镜，有的隔着有色玻璃片，看是勉强看清楚了，可是抬着头，感觉脖子也累。我说这有何难，我给你们个方法，马上就能舒舒服服地看了。我从寝室里取出脸盆，加了大半盆水，然后，在盆中倒了半瓶黑墨水，搅了一搅，放到太阳底下，说，你们看吧，是不是很清楚？大家一看，都惊喜不已：缺了一角的太阳在倒影中清清楚楚，一点也不刺眼。其中一位同事说，到底是大学生啊，办法真多。
　
　　这两件小事之后，周围的人都不大敢轻视我了。
　
　　（题头图：当年我们单位所在的院子，观测日偏食的时候，我把那个水盆放在警车所在位置，让全院子的人都来看）